后,抓住了主人的把柄,就不再当佣人,但一到月底照样过来拿钱。反正浅虫家有的是钱。
当时,癞病不被认为是传染病,而被认为是遗传。咲子想,癞病既会遗传给自己的丈夫,那当然也会遗传给自己的孩子。
咲子感到绝望,眼前一片漆黑。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命运呢?咲子已经怀孕了,但丈夫正司还不知道。当她意识到自己怀了孩子的时候,非但没有一丝欢喜,反而像听到了恶魔的死亡宣告,因为她已经从一也那里知道了浅虫家有可以遗传后代的癞病。
咲子觉得寡妇和菊子真可恨,她们认为我咲子出身下贱,就满不在意地接收我成为这个有癞病的家庭的一员。丈夫正司就更可恨了,他知道自己找不到门当户对的老婆,就设法把我这个出身下贱的女人骗到手。
咲子想到这里怒火万丈,质问正司:“你找我这样一个家里开小饭馆的女人当老婆,是不是觉得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就算嫁给有癞病的也要忍气吞声啊?这个家我不能待了!”
正司虽不是特别聪明,可作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的机灵和狡猾还是有的。恐怕他早就料到会有被咲子知道的这一天,遂非常冷静地对咲子说道:“我对你隐瞒了我父亲有癞病的事,确实很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想,我怎能对一个我喜欢的姑娘说我自己的父亲得了癞病,发疯自杀了呢?我隐瞒这件事并不是恶意。父亲因得了癞病、精神崩溃而自杀的消息,对我来说也是晴天霹雳。在这被诅咒的命运面前,我茫然不知所措。其实直到父亲自杀,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有癞病。恐怕父亲也不知道他自己有癞病。正因为一直不知道,一旦知道了才会发疯、发狂,乃至自杀。请你理解我们全家痛苦的心情,原谅我,不要离开这个家!”
听正司如此一说,咲子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对正司还是有感情的。
“得了癞病,脸上手上脚上的皮肤都会烂掉吗?”咲子叹了口气,问道。
“你别跟我说这种话好不好?我特别担心我发病,每天连镜子都不敢照。听说开始发病的时候,额头和眉毛那块儿油亮油亮地放光,好像要长瘤子似的发硬。父亲死的时候我才十几岁,还不知道癞病是怎么回事,也没注意到父亲什么地方不正常。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每天早晨照镜子时是何等胆战心惊。”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你哥哥真是个正直纯洁的人。为了不伤害自己心爱的人,只身跑去国外。跟你哥哥相比,你是个卑怯的家伙。我更生你的气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哥哥太神经过敏了,癞病的症状还一点儿都没有呢,他就吓得坐立不安,跑到国外去了。国外又没有治疗癞病的名医,慌慌张张跑去国外,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他也结婚了呀,外国女人就能被随便欺骗吗?他怎能算是一个正直纯洁的人呢?”
“你哥哥真的结婚了吗?”
“反正他在信上是这么说的,还说永远都不会回日本了。听从国外回来的人说,他娶了一个很不正经的外国女人,整天酗酒度日,身体都垮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家的癞病也好,自杀也好,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嘛!”
“是不错。怎么说呢,那是这个家的癌症。以前那些佣人们,一听说我父亲是因癞病而自杀的,马上就接二连三地请长假走人,有的当天就溜之大吉了。父亲死后的第一个星期,家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家里连一个上了岁数的佣人都没有。
老爷浅虫权六自杀事件发生以后,寡妇那威风凛凛的态度和处理事情时的果断作风,显示出她是一个杰出的女人。她认为被动地瞒着佣人们反而不好,就索性把癞病和自杀的事情和盘托出。她磊落大方地对佣人们说,如果不愿意在有癞病的人家里干的话,尽管辞掉活计另寻高就,但是希望大家等办完葬礼再走。另外,还希望大家离开后不要到处乱说,对父母兄弟妻子丈夫都不要说,说完又发给每人一大笔钱。寡妇的策略非常成功,佣人们拿了钱走人了,浅虫权六因癞病而自杀的秘密也保住了。由于死者是把身上的肉剜掉,把脸上的皮剥下来以后自杀的,葬礼上就没有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早早地装进一个白木棺材里,由花田医生向参加葬礼的亲友们解释说,浅虫权六先生得了一种特殊的传染病,为了大家的健康,就不搞什么遗体告别仪式了。
经历了这么大的一个事件,寡妇虽未失度慌神,却也落下了一个爱在商店里偷东西的奇怪毛病,既让人觉得是种讽刺,又让人觉得可怜。
咲子开始体谅寡妇了。她开始认为,在这个家里,她跟寡妇的境遇是相同的。寡妇也是在根本不知道浅虫家有癞病的情况下嫁到浅虫家来的,而且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之下生了好几个孩子。当她知道了这些孩子的血液里都流着癞病的血的时候,悲痛的程度可想而知。这么一想,咲子就不生气了。寡妇对咲子的关心是不露声色的,表面上若无其事,实则饱含着对咲子的深深同情。咲子一旦想通之后,再看到那个又有气派又态度凛然的寡妇,便会想起寡妇内心深处的悲伤,禁不住自我反省起来。自己也该像寡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