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屋也理解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然而说出来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了。
有屋想要继续说下去,却没能将想法化为言语。
「——对不起。」
她只有勉强说出这三个字,就像是逃走般回到杂院了。高行明明知道只有自己能拦下有屋,却站在原地一步也踏不出去,就这样不发一语伫立不动。
「因为是天才吗……」
忽然间,八叶发出宛如自嘲的笑声。
「你以前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真的觉得讲这句话之前,得考虑一下我的心情……这句话挺伤人的。」
八叶说完之后,凝视着拒马围绕的杂院。
直到最后,高行连一句贴心话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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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与八叶道别,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瑞穗庄一看,餐厅放着以保鲜膜包好的晚餐,还有一张瑠璃垣先生写的字条,似乎是去参加地方自治团体的聚会了。香澄小姐因为工作要到明天才回来,鹿儿岛跑去哪里做什么并不重要,总之今晚的瑞穗庄只有高行一个人。把冷掉的晚餐扒进肚子里之后,高行整理好餐具回到房间。
他没有开灯就倒在床上,然后翻身仰躺,瞪着窗户缝隙透入的月光照亮的天花板污渍,径自陷入沉思。
八叶与有屋一直在颇为摩擦的状况相处至今,高行想要成为双方桥梁的努力依然白费,两人在今天终于起了正面冲突。她们的立场完全相反,至今没有发生状况已经是一种奇迹。高行再怎么让思绪运转,也想不到该如何修复两人冲突之后严重破裂的关系。或许无论如何,她们都无法理解彼此吧。
到头来,自己为什么不惜这么努力,也要让八叶与有屋成为好朋友?自己在做的事情,简直就是把撮合姻缘当成生命意义的鸡婆大婶。
『主人,方便我问个问题吗?』
在高行屏息让脑袋加热运转时,手机忽然如此说着。这家伙总是会在忘记它的存在时讲话。
『所谓的朋友,是指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呢?』
主人正在挑战一个非常难解的谜题,它却问这种嚣张的问题。
「这很简单吧?就是——」
高行想要回以一个简洁的答案要手机闭嘴,但是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他没有认真想过「朋友是什么」这种青涩的问题。手机不等高行回答就继续说道:
『所谓的友情,是不依靠金钱等要素,基于纯粹的善意抱持信任,认同彼此价值的人际关系。我明白这种字面上的含意。除了定义之外,我想收集更加具体的事例。主人有朋友吗?』
「……你啊,不准贸然就讲出这种话,会刺激到我内心脆弱的部分。」
虽然高行因而皱眉,却还是试着清算自己屈指可数的人际关系。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着普通友情」这种一般性的疑问。这是人类挑战至今依然没有得出答案的难题,高行当然也无从解决,所以还是先把女性排除在外比较好。这么一来,原本就狭隘的人际关系又要减半了。
剩下的男性脸孔依序浮现在脑海。瑠璃垣先生是宛如母亲加上亲戚伯伯的可靠人物;学弟南条会莫名激发高行的保护欲,自己有弟弟的话肯定就是这样的人;要是一个不小心把鹿儿岛认定是朋友,接下来的校园生活将会一片潻黑。
这么一来,剩下的候选人只有一个人。
洁白闪亮的牙齿浮现在脑海。高行不太想轻易认同那个家伙是朋友,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同时承认自己没有朋友,可说是进退维谷的状况。
『换个问题,请问主人和海龙王寺八叶之间有产生友情吗?』
「不知道。」
『主人和灰冢清彦之间呢?』
「总之,该怎么说,我和他算是友情的衍生型,算是劲敌吧。」
『海龙王寺八叶和有屋美月呢?』
不知道。能知道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八叶是天才,有屋不是天才。
『我和主人之间呢?』
「应该没有。」
『为什么?』
「因为你是手机,我是人。我随时可以抛弃你,也可以把你折断扔进垃圾桶,但你无法抵抗。我是使用者,你是被使用者,这是单方面的关系。」
间隔一段思考时间之后……
『换句话说,产生友情的条件,就是双方是否处于对等地位。是这样的吗?』
「——或许吧。」
『主人认为,有哪种方法能让彼此处于对等地位?』
高行想到可能是唯一朋友的那名男性。那个家伙曾经是威胁,随时有可能会超越自己,所以不能卸下心防率直和他来往。这样的关系之所以产生变化,是在进行那场回想起来就觉得丢脸的跳高对决,并且退出田径社之后的事情。两人在这之后就处于对等地位了。
「交情很好的朋友也要互敬互让,但也不能过于客气。只要曾经针锋相对,彼此尽情宣泄内心的想法大吵一架——」
高行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因为自己这番话而察觉了。
让彼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