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一只小鸡。啾啾。
然后她将小鸡递给林檎。
「最后的工作就是『断喙』!」
「……断、喙?」
不熟悉的字眼让林檎疑惑地歪歪头。
所谓断喙——
「简单的说,就是剪断小鸡的喙。鸡碰到弱小的个体时,有『啄屁股』攻击牠们的坏习惯。为了降低这种坏习惯造成的损失,我们要事先使用机器将它的喙以高温烫掉。这项作业同时具有将鸡喙前端切平之后,防止饲料外溢掉落的效果。」
继,辛苦啦~
「切断……鸡喙……?」
说出这句话之际——林檎的神情浮现一丝动摇。
尽管只是睫毛微微颤动的细微变化,我们都确实感受到她的反应。
「!」
农得意地咧开嘴。
「怎么了~?要使用这台机器烧断喙尖喔~?」
农运来「断喙机」,一步步逼近林檎。
「……!」
只需看看林檎目睹那台夸张机器时的表情,她内心的动摇一目了然。我们都有过同样的经验。
要讨厌糟蹋农作物和饲料的「害虫」十分简单。
但对象若换成替我们下蛋的鸡……何况是啾啾叫的稚嫩小鸡,想不觉得牠们可爱都难。
必须伤害小鸡,总觉得「好可怜」。
那正是此刻压迫林檎的感情的真面目。
「木下,断喙机的操作方式并不难,只需要把鸡喙贴在断喙机的刀刃上烧过去而已。下手利落一点——小鸡会有些挣扎,但毫不犹豫一口气切过去伤口也会小一点。」
继向犹豫不决的林檎提供建议,却引发反效果。
这番话提醒了林檎,断喙是伤害小鸡的行为。
「顺便一提,这只小鸡就是断喙失败的下场~如果拖拖拉拉没有一口气烧断,喙嘴就会像这样溃烂喔~」
「喂!农!」
「干么?我只是在教她。啊,切太深会流血喔~?」
「别说了!」
「哼!不然耕作自己来教她啊?一个个步骤亲自指导你宝贝的木下同学!!」
农把小鸡塞给我。
牠还很小,是孵化之后刚满十天的雏鸡。
我们学校每年都在六月初购买小鸡来育雏。
至于先前饲养的鸡只下场如何?在暑假结束后委托业者进行「废弃」处理。
虽然觉得可惜,鸡养到可以生蛋之后做为「教材」的任务即告完结,这也无可奈何。
如果不认定这些处分是无可奈何的,没办法从事农业。
这便是此地的现实。
身边生命会死亡的现实。
必须亲手伤害生物的现实。
——如果不从事农业,就不必目睹如此残酷的现实。
想吃鸡蛋就购买超市成排包装好的蛋。无须抱持任何罪恶感,拿出几百圆付账即可。
我不认为不去看农业的现实有错。不可能有错。
「我没办法对动物做出残酷的行为。」
这种想法乃人之常情。
先不提原始时代,当前这个时代除了农业之外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人手,没必要勉强不愿接受这些现实的人。
反倒是强迫不情愿的人接触农业,满意于「教他们理解生命重要性」的家伙,才令我感到嫌恶。
这么做谁都无法得到幸福。无论是被迫下手的人也好,被杀的动物也好,都成了逼迫他人的家伙寻求自我满足的牺牲品。
农业是为了人的幸福而存在。
不管是生产者或消费者,我希望所有跟农业有关的人都能得到幸福。因此——
「林檎。」
我捧起白色小鸡悄悄放到林檎手中,如此说道。
「农业很快乐的。正因为有快乐存在,悲伤和痡苦的部分也会跟着放大。唯有仰赖觉悟……才能够承受重大的悲伤。」
对于处理生命一事的觉悟。
「如果你没有这份觉悟——很遗憾,我认为你不适合从事农业。」
「……!」
林檎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说不定她希望我说声「加油」来鼓励她。
可是,我不想让心爱的佳佳……木下林檎感到悲伤。
所以,我不愿勉强她。
我希望她诚实地选择一条最能获得幸福的道路。
「…………」
林檎的目光落在掌心的小生命上,珍惜无比地以双手温柔包覆一无所知的小鸡抱到胸前。
接着,她做出选择。
「对不起……」
林檎轻声呢喃后——一口气烧断喙尖。
※
「嗯,很成功。」
我检查了一下断喙后的小鸡,对林檎投以微笑。
「切口没有溃烂,位置也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这样子不需要再补断一次。」
「这样吗?」
林檎已彻底变回平常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对自己负责断喙的小鸡彷佛毫不感兴趣,微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