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是一幅让人感到寂寞的画”
“是这样吧。那个,就正是我和圆的距离。明明离得很近,但却不能说出真相。不知道还有比这更寂寞的事情吗”
我老实地回答
“不知道”
“但是呢,没关系了。虽然现在是这样,但包裹着这幅画的寂寞迟早会消失的。随着时间,颜色会一点一点变化,给看的人的印象也会变化吧”
我想,真的是这样吗。以前的颜料,有可能真的是这样,但现在颜料基本上都不怎么会变化。
但是,圆的父亲是这样想的。我觉得这样就好。
“在那样的圆身边,我站在那里。而这样的画就在这里,仅仅这样,我就已经满足了”
到换点滴的时间了,一边说着,护士走了进来。
我低头行了个礼,准备走出病房。
大叔把我叫住了。
“让我再一次,看看那幅画”
我跟刚才一样,把画拿到了正在换点滴的圆父亲面前。
圆的父亲,微微眯着眼睛,
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这,变成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叔。
过了两天之后,圆的父亲去世了。
圆打来了电话,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告诉我说父亲死掉了时圆的声音,很平淡。
就好像是在说某个遥远的亲戚死掉了一样。
这也没办法。圆讨厌他。
葬礼是在一月八号举行的。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是我准备回东京的日子。
我本来想要去守夜,但父母说是今天就只有亲戚们会比较好,阻止了我。我取而代之,给圆发了条很长的信息。
虽然是遗憾又悲伤的事情,但也不要太过消沉,这之类的内容。没有回复。但是,圆大概不会消沉吧。
会不会反而觉得清爽了什么的呢。
而这样,让我觉得非常的可悲。
在圆的家神木旅馆,聚集了很多的人。有种说法是,在葬礼上来的人数,能决定那个人的价值,在这个意义上,圆的父亲是合格的吧。
由于是淡季,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这一点实在是万幸。如果隔壁在举行葬礼的话,住宿的客人也会受不了吧。这一点是做服务行业的难处呢。
如果说,是在考虑到这一点上来去世的话,原来如此,圆父亲的人格实在是非常了不起。
连市长都专程过来了。据说是高中时候的同学。
在和尚诵经的时间里,圆一直是很沉静的表情,正座在棺柩前。
诵经完毕后,就到了出棺的时间。将遗体运到火葬场,烧成烟雾和灰尘。
我们坐上面包车,朝着市内的火葬场出发。
所有一切都按时开始,顺利地进行着。
棺柩放在锅炉前边,送行的人们围在四周。
然后,棺柩会进入焚烧炉里。人会按时被火化,然后变成灰烬。
在那之前,有一个告别式。
拿着花,我也排在棺柩前。
轮到了我,我看了看躺在里边的,大叔的脸。圆的父亲,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但是,理所当然,没有在呼吸。而从今往后,他的眼睛也不会再次睁开。他已经,不能够再看到那幅画了。
我和大家一样,轻轻地把花放到他的脸旁。
我抬起头,圆就在那里。她默默地,就像对其他送行的人一样,对我低头行了个礼。
火化的时间里,我们都呆在火葬场准备的一间等待室里,等待火化完成。等待室大概有二十曡大,里边准备有点心和酒。
我寻找着圆的身影。但是,圆没有在等待室里。
在圆的母亲和亲戚们都来到等待室之后,圆也没有和他们一起来。
我有些担心起来,开始四处寻找圆。
圆,在火葬场的建筑和停车场之间的一个狭窄的水泥台子上,那个位置是个死角,不管从什么地方都看不过来,找得我非常辛苦。
圆蹲在那里。双手抱在膝盖上,脸埋在里边。大概是不舒服了吧。
这时,我听到了圆抽泣的声音。圆正在哭。
“圆”
我喊了她之后,圆也没有抬起头来。
我走过去,抱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圆大声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
“为什么?”
“生病了啊。那是没办法的事”
圆一边抽泣,一边慢慢地说道
“他们说是癌症。即便如此,那家伙,却没有接受延命治疗,说是太痛苦了”
我这个时候才头一次听到,他没有接受延命治疗这件事。
去年见到我的时候说的,“还有一年了啊”这个数字,貌似是在接受了延命治疗之后才有可能达到的时间。
为什么没有接受延命治疗呢。
因为太痛苦了?的确如此。癌症的延命治疗,就等于是说跟剧烈的疼痛战斗,这一点在电视上看到过。感动的二十四小时之类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