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起先坚决反对的父母,不知是收到瑞秋的人格感召或是输给女儿的不屈不挠;在年关过后,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开始积极地表示让女儿出国见见世面也不错。
只不过,滨口夫妇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不会平白允许女儿赴美。赴美前若是捅出任何篓子,便要撤销许可;到了圣彼得堡,得每天航空邮件回家……诸如此类,他们分项别类地条列了各式各样的条件交给女儿。
总之,加了上百个超字的闺女小闺,有生以来初次从父母的监视及束缚中解放,获得自由;虽然仅限于暑假期间,但她想必是欢天喜地,所以即使没喝酒,情绪依然高涨。
就我观察,小闺对于受父母束缚的自己似乎有某种奇妙的自卑感;而这和她对离开父母独居的学生们所怀的嫉妒……或者该说是某种敌忾心似乎是表里一体的。当然,平常与我们相处时她总是扮演着可人的女孩形象,从不展露这种深层心理;但出发日期近在明天,今晚父母又意外地不在家中,更兼有酒精催化,因此那扭曲的自我主张便一发不可收拾。
起先只是聊到小闺和瑞秋一起在佛罗里达度假,那其他人的暑假有无安排任何活动?这话题再寻常不过,包含我在内的多数人,都是回答除了打工以外没特别的安排。
但只有一个人表示他后天要回乡,呆到九月初;那人便是宫下学长。
小闺闻言便开始找茬,嚷着:“咦?骗人的吧?真不敢相信!”
的确,对于独居生活就像是梦中一般难求的她而言,在未受强迫的情况下自愿回到父母身边度过漫长的暑假,是相当叫人‘不敢相信’的行为;岂止如此,这行为在她看来,就和有钱人闲来无事装成流浪汉取乐一样地侮辱人且不可原谅。
当然,对于宫下学长而言,不过是回家过个暑假而已,为何得被批评得一无是处?他起先还试着一笑了之,但小闺是在太缠人,令他真的动了怒。
他说那句话,原本是想表示旅行不到当地是无法明白好坏的,却被小闺说成是毁谤瑞秋的家人;这使得宫下学长终于爆发,抡起拳头,开口就要怒吼。正当此时——
一阵烟雾在绝妙的时机吹向宫下学长的脸孔,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皱着眉头将到达牙齿内侧的怒吼声给吞了下去。
“你们饿不饿?”
高千——高濑千帆手上夹着细长的香烟,不知是何时点的火。
如同悬疑片中危机逼近主角时所播放的惊悚配乐一般,她的脸上浮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可怕笑容;这会儿,她换朝小闺的脸孔格外徐缓地吐出白烟。
“滨口,你呢?”高千对咳嗽不止的小闺投以蛊惑的微笑。“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别客气,今晚是为你而开的庆祝会。”
“咦……呢,呜……”
接过高千递来的菜单,小闺整个人显得惶恐不安。虽然高千并未出言责备,但小闺似乎已完全理解她那隐藏在可怕笑容中的讯息:喝酒就喝酒,别像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来,宫下学长,请用。”
高千无视满脸惊愕的众人,若无其事地将不知何时调制的酒水递给宫下学长。
“谢谢……”
宫下学长的脑袋似乎也完全冷静下来了,只见他有些怯生生地抬着眼,乖乖地等高千拿出搅拌棒后,才接过玻璃杯。
这也难怪,因为大家都知道平时如木雕人偶般面无表情的高千只有在内心烦躁时才会刻意露出笑容;俗话说的好,女人在微笑以外的时机微笑是最可怕的。
我无心嘲笑宫下学长的狼狈之态,因为我也觉得可怕。
“啊!爽快,真爽快!”
一阵破铜烂铁声干脆地……或者该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如布幕般降下的尴尬沉默。
原来是漂撇学长——边见佑辅。
她一面摸着蔓延滋生的胡子,一面拉着裤头;他刚从厕所回来。
“唔?大家怎么啦?唔?怎么啦?怎么啦?干嘛沉着脸啊?你们有在喝吗?”
“气氛很热闹啊!”带着笑容虚情假意地回答的,正是高千。她那犹如钢琴家似的修长手指将烟盒与打火机推到漂撇学长身边。“我拿了你一根烟哦,小漂。”
“哦!不用客气,尽量抽、尽量抽,不用一一向我汇报。高千就是这样,老是这么见外,真是的,小心久了变成斗鸡眼喔!”
自个儿说着冷笑话,又自顾自地哈哈大笑。年纪比他小上许多的高千称呼他为小漂,说话语气又像是对着同辈——或者说晚辈——似的,他却一点也不在乎。漂撇学长的性格原本就不拘小节,又加上他非常欣赏高千,平时沉默寡言的高千只要肯说话,他就高兴得眼角下垂了。
漂撇学长——别人听了这个外号,或许会觉得奇怪吧!这个昵称的由来,全得归结于他那不顾旁人困扰、老是沾沾自喜地要学弟学妹们叫他漂鸟的坏习惯。
表面上说是学弟学妹,其实在安槻大学的校园中,根本没有人足以作他的‘学长学姐’。根据传闻,连那些早就踏出社会、结婚生子的毕业生中,也有他的‘学弟学妹’存在。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