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不输给任何力量、伟大又强势的正义。因为那时候无论是村子里的园丁,甚至是来帮忙搬尸体的年轻人,全都依照父亲的命令行事,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他觉得这片黑暗不是存在于他的眼前,而是薄薄地笼罩著整个时代。就算等到长大进了大学之后,国城田那群人还是一直感到很焦躁,认为要是他们不抗战的话,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变好。
──为了『所有人』而使得某个人就连死后都不受重视,这种事是一种邪恶。而任何一个参与这种结构的人也是『邪恶』,必须遭受报应。
如今年过五十中段的国城田仰望著大楼地下室的天花板,心想著她上吊轻生的横梁,比此处的天花板还低。从少年时代起,他就在不断思考,直到高中才明白──父亲从满州回来时收了一名走投无路、年轻守寡的亲戚当情妇,并且因为她死在家里有失体面,便把她扔到外面去。当时还没有女性经验的国城田百思不解,为什么她要委身于父亲,每此回想起那只白皙的手,内心就烦躁不已。
国城田等人的所在地,是一栋屋龄七十年的大楼地下室,这里原本被人灌入水泥封住。在一颗小电灯泡的微光下,负责保护他的年轻魔法使,正用一双褐色的手保养步枪。这名魔法使狙击手安纳斯塔夏?特巴塔是个年轻女孩,而且有旺盛的好奇心。
「为什么……国城田为什么要打这场胜算渺茫的战争?就算你努力抗战……也没有人会高兴。」
国城田变成恐怖分子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在少年时期曾经见过『邪恶』。『邪恶』并不稀奇,类似的悲剧全世界到处都在发生。他之所以选择走上成为恐怖分子的路,是因为发觉自己其实有能力拯救『她』。如果有人为那个走投无路的寡妇挺身而出,她就不至于走到上吊自杀这一步了。那名寡妇虽然受到正室,也就是国城田母亲的漠视,可是一直对国城田很好。也许她是希望「义一小弟」能够伸出援手,而国城田很气自己从前那么软弱无力。因为『邪恶』充斥全世界,有人连死了都不受重视,因此逼得他走上这条路。
国城田就这样在战场上度过了三十年,现在也五十多岁,再也洗不掉满身瓦砾污灰的焦土气味,可是心中还燃烧著怒火的他,手中已经掌握能够以『恐惧』影响人的力量。
「……全世界的『邪恶』都与我们息息相关,我们就是盛装『邪恶』的容器。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还想尽可能活得更自由一点,就必须和那群脑袋最灵光、不停制造『邪恶』的人们所创造的社会结构抗战。」
国城田长久以来能够奋战不懈,就是因为他的行动理由如此单纯。
「『邪恶』这种东西会源源不绝一再发生,只凭个人力量抗争根本不够。不管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十万人或是百万人都好,需要尽可能地多一点人手。我认为未来那些心中怀抱著怒火的人都将挺身而出……刚开始投身抗战的菜鸟无法应付的庞大敌人,就必须由我这种经验老到的老鸟先动手对付。」
之后他在大学遇上无政府主义者莲寺公直,与寒川淳、猛男健以及石原这些人结交。
就在国城田他们出生前不久,这个国家还是一片战场。他们的孩提时代,就是望著眼前那块由战后低迷气氛与放纵狂野的希望所组成的彩色拼布度过。这个国家到处都发生过像『她』一样的事情。当国城田快要长大成人的时候,他认为这个国家似乎开始掩埋那些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因此心中总是怀抱著怒火。
看在五十多岁的国城田眼中,这片乾净的都会丛林,就像把她的遗体搬到后山扔掉、完成了一件卑鄙的工作一样,令他感到厌憎。
?
八年前的冬天,武原仁还有一个妹妹。
他的妹妹武原舞花在一个名为魔导师公馆的政府机关做事,工作职掌就是取缔在这个世界违法犯忌的魔法使。
几乎没有人知道,其实从神话时代开始,这个世界就一直有魔法使造访。那群来自异世界的人们,就是过去这个世界广为流传的神话与传说的雏型。仁的妹妹就是在那个相关人士都称呼为《公馆》的非公开机关里维护治安,对抗那些不顾这个世界法律的魔法使。
仁原本是《公馆》里一个不成材的训练生。因为他只能用枪,所以总是在宛如永远不会天明的黑夜里端著步枪。
在魔法使的文化中,人命比意念还轻贱。所以就算在这个世界,他们还是动不动想杀人就杀人,要逮捕他们总也会演变成你死我活的搏斗。表现优异的妹妹,就是日夜站在最前线与异界之人战斗。
武原仁第一次开枪射击人类,是在他高中一年级的时候。
那是一个没有星光的昏暗黑夜,天上降下来的雪彷佛把所有声音全部吸走。
仁还记得在那个深夜里,他的眼睛对著让步枪瞄准更精确的瞄准镜。仓库前有个如同从童话故事中跑出来的男人,穿著一件灰色长袍,正在把木材插进汽油桶里生火。仁藏身在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屋顶上,距离那个人有三百公尺远。可是透过十倍瞄准镜,他连那个老人脸上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仁的训练教官王子护命令他开枪射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