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虽然后来曾再次询问,却仍无解答。他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学历。但是,不论他的出身如何,榎木津曾是个优秀的军人,这是无庸置疑的。榎木津少尉拥有极佳的判断力与正确的领导力,常以奇特的发想和如电光火石般的行动力,英勇地达成任务,所以上面也很看重他。从他端正如人偶的外貌轮廓,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个绰号“剃刀”的敏锐男子。
虽说听起来很好听,但那仅限于军务上的事。伊佐间对榎木津的感想,只不过一句怪异而已。离开军务,榎木津的言行简直就像乱七八糟的涂鸦。
榎木津第一次见到伊佐间,就突然大叫:“这男人真像个老头!”
惊。当时伊佐间只有二十出头吧,自己完全没想到看起来会很老,更何况,比发言者榎木津的年纪还小一点。不过,一旦被如此断言,的确,和其它年轻士兵比起来,伊佐间是很老。但并不是指态度,而是感觉。伊佐间不知所措,一个不小心,回答:“嗯……”
回答后才想到,啊!要被揍了。
不论被如何责骂,对长官都不能用嗯回话。
然而,榎木津非但没有揍他,还说:“你的回答方式也很老城耶。”连续笑了五分钟。
看来,榎木津对看穿伊佐间老成的本性非常高兴。之后,榎木津好像很喜欢伊佐间,退伍后直到现在,两人仍维持着友谊。
战后,榎木津将大家庭的身份和经历完全抛弃了,从双亲那里得到的财产也像扔进水沟一般,过着自由而破天荒的生活方式。
他并非不认真,本人经常是极为认真的。在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到超乎常人的怪癖上、在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地方上,倾注了大量心血。以大材小用的层面而言,说夸张点,可说是社会的一种损失。
顺带一提,榎木津现在的职业是私家侦探。
相较之下,经营钓鱼池的老板,还算是比较认真的吧。
所以,虽然是很厉害的家伙,但也不能说他不是个笨蛋。说是价值观不同啦,或是说天才与什么只在一线之间啦,这些普普通通的比喻也无法正确形容榎木津。从被评为“麻烦的男人”的伊佐间来看,也是个十分麻烦的男人。因为与这麻烦男人的相遇,伊佐间又陷入步上麻烦之道的困境,这么想也许有几分是事实。
还有一件事,在左右伊佐间对人生意义的看法上,是无法遗忘的体验。
伊佐间很幸运地没受到重伤,四肢健全地听着天皇的玉音放松(注:二次大战末期,日本昭和天皇于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亲自录制无条件投降的诏书,并于次日透过电台广播,这是日本民众首次听见天皇的声音。天皇的声音敬称“玉音”,“放送”是日语广播的意思,故称“玉音放送”。)这怪人随同串运的兵连返乡,竟蠢到在返乡船上差点送命。
刚开始以为是贫血,但之后发烧攀升至近四十度,全身打着寒颤。原本罹患了疟疾。可能是因为普世太平了,于是让病魔侵入了放松后的身体里:或者本来身体就那么衰弱也说不定。
把潜伏期算进去的话,应该是在搭船前或搭船后没多久就感染上了。伊佐间持续发着高烧。
运送船的船舱,与其说是房间,简直与仓库没两样。虽说比战地医院好,但同样也无法接受良好的治疗。伊佐间日渐衰竭。
第二次发高烧时,屁股被施以大针筒。
到此为止了。
之后意识加速模糊,连这位少根筋的人也朦胧地觉悟死期到了。不过,不知为何,并不感到害怕,很平静,就连故乡在眼前消逝的那种不甘心也没有。
之后的事,伊佐间记得清清楚楚。
仿佛涂上墨水般完全黑暗。
无法判断是在走还是在飞。应该说,不知道是在移动还是静止的。
像是直往下坠落,又像载浮载沉地前进。
那种感觉很难明确地表达。持续很长的时间吗?还是没有?这也想下起来。
只那一刹那吧?
我该往那里去吧——伊佐间散漫地这么想。不,或许只是因为朝向那边移动,所以才这么感觉也说不定。伊佐间认为,所谓人的意志,并不是那么明确的。
不知是自己在移动,还是周遭在移动。总之到底是不是真的用自己的意识力在移动,都很令人怀疑……
不知不觉,啪一声穿出了黑暗。
穿过之后,地上铺满了小石子。说是小石子,不如说是沙粒比较贴切。只有这点能确定,但却不知道是明亮或黑暗。前进着,但依旧笔直行走的感觉。
见到一座厅堂,进去看看。没什么东西。伊佐间在那儿休息了一下。
好像公交车的候车室般,一座木造小厅堂。伊佐间简直像被供奉的地藏王菩萨般,待在那里,总算环顾了四周。
花开了。
虽不明亮也看得见吗?还是已经亮了也说不定。
总之,放眼尽是盛开的花。丹菊和金菊,小菊和非洲菊,抱茎籁萧(注:抱茎籁萧,Anaphalismargaritacea,野菊的一种,冬枯多年生草本植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