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一中，一百一十周年校庆。

庆典已经到了最后的节目，宏大的礼堂寂静无声。褐红色的厚窗帘沉沉拉着，唯有一束阳光，穿透昏暗，从窗帘的缝隙间斜斜地照耀着舞台之上的钢琴。

粒粒尘埃在那束光线里飘荡。

而后，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幕后踏上舞台。头顶追光亮起，在他脚下投|射出一个亮白色的光圈。

观众席瞬间沸腾了！

无数女孩放声尖叫，男孩们更是拍着手吹着口哨，“曦哥”的喊声在观众席的荧光海里此起彼伏。坐在最前排的校领导们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场面，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并不反对孩子们这难得的狂欢。

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哪怕是他们，当看到舞台光束中的男孩时，都免不了要惊艳一把：

那一席用料考究的燕尾服，将男孩高挑的身材完美地凸显了出来；掐腰的设计，使得少年人清瘦的体型纤毫毕现；西裤包裹下的一双腿更是长到逆天，半点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反倒像是个千万人中精挑细选脱颖而出的少年模特。而当他的皮鞋踏在舞台地板上，那一下下的声响，响在礼堂，更像是抓挠在了在场每一位观众的心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那个坐在钢琴前的少年。

那张脸白皙而精致，无须上妆，便已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下颌清瘦流畅，每一处转折都干净利落到了人心里面；当他微微颔首，眼眸垂下的时候，那纤长的眼睫承着舞台的追光，丝丝颤动，银白皎洁……少年人深吸一口气，抬手，指腹落下之时，按响了第一个音节。

他弹的这首曲子是《卡农》，从观众的角度，只见少年人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上下翻飞，宛若一双轻盈灵巧的蝴蝶。伴随着琴键的每一次起落，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泻了出来，如空谷幽兰，在礼堂中回响交织，妙意无穷。

而直到五分钟后，最后一个琴键按下，一切戛然而止之时，听众们才从那种全情浸入的情境中回过神来。

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少年人起身，面朝观众席礼貌鞠躬。每一个动作，都安静优美得宛如古典王室中的王子。

礼堂之内掌声雷动。

有的女生听得哭了出来，悄悄抹泪；有的眼睛注视着那男孩，直到他的身影从后台消失都还依依不舍；也有的满心激动，捂着嘴巴不住地笑：

“啊啊啊啊啊，太帅了，成曦太帅了。”

“好听哭了，呜呜呜……”

“这得练多少年啊，十年能有这种水平吗？”

“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长得帅，学习好，钢琴还弹得那么棒。这种男生，一定得是家里特别有钱，才能够培养出来的吧？”

“……”

成曦下了舞台，换好衣服后，猫着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一坐定，还来不及喘口气，一圈死党便围了过来：

“行啊你，成曦，”冯勇把他的脖子一圈，“又出了一波风头，你没见，刚刚台下的小姑娘们，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

成曦笑着推开他的手：“别碰我，热。”

冯勇松开他，又说，“今儿这生日打算怎么过？十六岁，哥几个得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我都行，”成曦道，“要不就去海底捞？”

“行行行，都依我们成大少爷。”

众人又小声说了一会儿话，领导们做完总结陈词后，校庆典礼正式结束，各班学生开始按秩序退场。

成曦和死党们打打闹闹着往外走，走到楼道拐角的时候，一个原本贴着墙根的女生突然站到了他们面前。

“成曦，我…我……”女孩穿着校服，梳着双马尾，深深低着头，紧张到一句话说了两次都没能说出来。

而她双手紧紧攥着，攥到指腹发白的，赫然是一个粉色的信封。

死党们一见这架势就懂了，冯勇敲敲成曦的胸，贱贱地挑眉道：“可以啊，曦哥，这周第几次了？”

“去去去，”成曦把他们轰走，走到女孩身边，低声对那女孩道：“跟我来。”

刚刚那个位置离礼堂出口很近，人多眼杂，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校领导逮到。成曦带着女孩拐了一个弯，走到楼梯拐角的清净处，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以后，这才道：

“这信封……给我的？”

“…”女孩说不出话，咬着牙点头，胳膊伸得更直了，像是在用力把信封往成曦怀里递。

当成曦接过信封时，她终于哆嗦着说出了那句在心里辗转过千百次的话：

“成曦，我…我…我喜欢你！”

“谢谢啊。”成曦摸摸后脑勺，给自己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调整出了最不伤人的那一种语气：“但是…我们都还小，你明白吧……”

“早恋的话…是不会有结果的。”

成曦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婉了，却没想到，说完这句，女孩还是哭了。

是那种难过到发不出声音的哭，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单薄的身体都跟着发抖。成曦看她这样，自己的心里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