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eli的袋子回来时,看到强纳生从反方向的人行道拖着沉重脚步走来。在刻有知更鸟的铁制正门前碰头时,绊不禁稍微扬眉看了一下强纳生。在吹着干燥寒风的天气里,强纳生竟然从头到脚都湿透,一手拖着他原本穿的运动衫,瘦弱的上半身裸露、冻得直打哆嗦。
从二楼的窗户传来了笑声,一抬头即看到强纳生的隔壁房,也就是212号房的房客嗤笑着把头缩回房里。
再次将目光转回眼前的强纳生。
「这算是某种修行吗?」
听到绊用不怎么感兴趣的声音随便问问,冷到牙齿喀喀作响的强纳生抬起头、眼睛微微往上看绊。绊只瞧了他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开了门先进屋里。几名房客坐在大厅沙发上正看着电视。
差不多走到大厅中间时……
「很冷耶,关门啦。」
听到其中一名看电视的房客抱怨,绊回过头才发现门还开着,而强纳生竟杵在外头直发抖。绊心里一面嘀咕着怎么那么麻烦呀,只好又回到了大门口。
「不进来吗?」
「要、要、要进……进去。」
强纳生冷到牙齿打架,抖得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细瘦的肩膀颤抖着、又抽了一下鼻子,泪水便不争气地沿着脸庞滑落。这样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绊深深叹了口气。
「干嘛要哭呀?」
「对、对、对不……起。」
「干嘛要道歉呀?」
「呜,对、对不……起。」
无论跟他讲什么,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虽然他咬紧唇试图忍住眼泪,但泪水还是混着鼻涕沿着嘴角顺流下来。苍白到没有血色的上半身,与脖子以上如章鱼般红通通的部分形成强烈对比。愈来愈不耐烦的绊,略为粗鲁地抓住强纳生的胳膊。他害怕得全身僵硬,两只胳膊经过冷水跟清晨冷空气的一番折腾后冰冷得吓人。
「总之你先进来,快点啦。」
原本以为听起来会尖酸刻薄的声音,竟稍微变得柔和。
强纳生不懂得说话。
不会读写。
不会计算。
记忆力差。
动作迟钝。
尽管几乎样样不如人,但对绊而言,这些问题都不会比他的胆小、和对于别人的恶意伤害过于迟顿来得要命。
如果根据几次克制住几乎要发作的脾气,努力倾听强纳生的解释来加以判断,听说住他隔壁(强纳生称之为「朋友」)的房客喜欢上米伦达咖啡厅的女店员,而昨天那个「朋友」拜托强纳生无论如何帮他把一封信交给她。然后,由于那个「朋友」告诉他今天女店员会给答复,因此他再次前往米伦达咖啡厅。不知怎么地,那个女店员看到他便大为光火,还拿打扫的脏水泼向强纳生。强纳生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气?
「那一定是你被『朋友』捉弄了呀,搞不好信里都是些下流的话吧?」
把强纳生带回自己房间一边帮他擦拭身体,一边听他说话之后,绊最后发表了公正的言论。就算如此,他还是一再坚称「朋友」是好人,对他十分亲切。
从强纳生才刚搬来的时候开始,「朋友」就对他很和善,处处照顾还人生地不熟的他。
例如:好心告诉他最近的自助洗衣店位置(走路三十分钟);灯泡烧坏时教他应该买哪种灯泡来换(一安装好的新灯泡,房里就跳电了);时常邀强纳生一起吃饭(「朋友」说要去洗手间却一去不回,结果独留付不出两个人帐单的强纳生在店里)。
强纳生由这些事件归纳出的结论,竟是「朋友」对他很亲切?!绊呆掉了,连纠正都不想纠正了。
那个「朋友」在泼水事件不久后,没跟强纳生道别就搬走了。而强纳生在之前工作时所存下来,少之又少的存款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绊看不下去强纳生做事老是不得要领,渐渐开始帮强纳生的忙。虽然经常为了强纳生慢吞吞的态度而干着急,也逐渐学会了与强纳生沟通时,需要有耐心地听他说话,以及诱导他将自己的想法用句子讲出来。
实际上,强纳生除了言行笨拙、记性不佳以外,只要花时间相处,就会发现他其实跟普通青年没多大差别。不同的是,他的时间如坡度平缓的小河般,流逝得比别人缓慢罢了……
如此而已。
举例来说,强纳生喜欢洗衣服。把脏衣服放进自助洗衣机里,拿起一旁的漫画杂志翻阅(因为不识字,所以他都是看着图案想像故事情节来娱乐自己。这也是很棒的才华),一转眼的工夫衣服就洗好了。
强纳生从不曾觉得无聊。从他的眼睛看来,周围世界变化地如此之快,根本来不及感到无聊。对他而言,世上的每件事情都是新鲜的。
有一次,虽然只是一份小差事但正好有个职缺,强纳生被问到有没有兴趣做做看。
那是将整批寄来的邮件及包裹分送到各个房间的工作,一天的薪资是六百圆日币。这个金额对于强纳生来说绝不算少,因此他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份工作。
话虽如此,问题是强纳生不会读收信人的名字,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