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便跟门上的横梁撞个正着,发出偌大声响,只见他连睫毛也没动一下,继续弯身穿过门口,声响再度传来,阻断了走道的亮光。当门一关上,少女挟带着愤怒与不安,直瞪着已经消失的大汉背影。少女左手一抬,随即传来锁链声,少女的左手腕上套着一个铁制的细环,延伸出来的锁链连到左脚踝衔接另一个铁环。锁链的长度不至于绑手绑脚,但要阻止她逃脱却是绰绰有余。要挂着这副锁链全力奔跑,则必须同手同脚才行。少女不耐地甩了甩披肩的秀发,目光盯着窗帘,盯着包厢座位上收成圆条的毛巾,盯着小茶几上的花瓶,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站起身之际,门又再度开启,走道的光亮倾泻而人,少女僵着表情与身体,凝望着无声无息走进来的黑影。那不是狗,长得像猫但又比一般的猫还大,身长约是少女的两倍,体积也是两倍大。身上的毛皮闪着黑色光泽,宛如由黑曜石的粉末制成,直视少女的炯亮双眼透着黄玉色泽。体积比老虎小,比豹大,只能确定是肉食性的猫科动物,其它一概不详。少女倒抽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黑色怪物则配合着往前踏出一步。流畅的肢体动作以优雅一词形容也不为过,然而这就等于认为鲜血的颜色很美一样。怪物口中发出低沉的威吓鞭打着少女。“安静,阿奇拉,不准乱叫。”一名女子出声制止猛兽,黑色怪物立即打住吼声,稍稍调整姿势,看起来就像准备迎接国王的仪队士兵。怪物从门扉正面走到一旁,腾出一个只让军人通过的空间,接着声音的主人现身,无庸置疑地,是一名女性。女子外表接近二十七、八岁,再过一、两年或许便可具备成熟女性所应有的美丽与魅力。接受过阳光洗礼、透着暗金黄色的粟发剪得极短,如果留长应该是一头漂亮的卷发吧。姣好的柳眉仿佛刻意描过一般,下方晶灿的蓝色双眼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充分弥补了欠缺个性的端正口鼻。最令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服装,她和她狰狞的宠物同样是全黑的扮相。她头上戴着的不是无边女帽,而是高礼帽;身上穿的不是绢制礼服,而是男用长礼服;手上持的不是阳伞,而是手杖。当时流行的最前端是巴黎,这名女子的打扮不是巴黎的淑女,而是巴黎的绅士。“格兹向来沉默寡言,想必没有对你说明清楚。”女子提到的人名,指的应该是拉下窗帘的彪形大汉。“由于某些因素,必须等天黑才能下火车,你能不能再忍耐半天左右?”“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少女咬牙一字一句反驳回去。“我不会追究你们之前的种种行为,快放开我。”“有个问题,就是你从你祖父那里继承过来的遗产,先解决这事再说。”“律师说依法没有任何问题。”“依法呀,政治跟物欲向来无视法律的存在,真是伤脑筋呢。”女子耸了耸披着男用长礼服的肩头,这段对话所使用的并非亚普菲兰特的公共语亦即高地德语,总之这只黑色野兽完全听不懂,对于主人的不理睬只有挤出白牙,轻轻打了个阿欠。“天黑以后所有必要文件都会完成,希望你在上头签名,小姐。”“我如果签了字会怎么样?”“当然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因为我会付给你一大笔报酬,不过要请你先等个半年。”“那如果我不签呢?”“应该也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吧。女子的朱唇勾起嘲讽的曲线。“因为你已经不需要吃穿了,不过我并不想动粗,希望你明白。”少女保持缄默,露出一副不想理解的表情。见了她这副模样,女子的眼角闪过近似无奈的神色,她认为现在说什么也无法说服少女。“不用急,我们可以慢慢聊,希望你能做出合乎二十世纪年轻人应有的聪明抉择。”女子以手杖敲向地板。“不需要关门了,阿奇拉的毛皮比三0公分厚的铁板更可靠。”女子对着猛兽投以信赖的目光,她的视线看来并非是在看待宠物而是一个朋友,一旁盯着他们的少女假若再增加一些人生的历练,或许就可看出这段超越种族的友情。女子转身离去。这只名叫阿奇拉的漆黑野兽用它那黄玉色的眸子盯着少女,发出属于听觉范围等级最弱的低狺,那是享受着少女的厌恶感与恐惧感的魔性吼声。Ⅱ夏洛蒂布鲁克无庸置疑是亚普菲兰特最大的都市,人口约有一0万之多,但还不及巴黎市内的一区。由花岗岩与红砖砌成的建筑物最高也只到四楼。皇宫位于市区中心,前方面对行政街,后方紧邻贝洁湖。玄武岩堆砌的石墙高度还不到两公尺,建筑也是两层楼,与气派一词相距甚远,只能说小巧精美。某位由苏格兰来访的公爵曾经表示:“比我别院里的别墅还小。”说又说回来,国家这么小,皇宫要是盖得太壮观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许的事。在这世间所谓门当户对的确是必要的。威鲁吉尔·史特劳斯简称威鲁,这一天仍然按往常一样七点就睁开眼。他居住的阁楼间天窗正好向西,阳光不会晒进来。但他一向都是自然醒来,不用人叫。威鲁从牢固的军用睡铺上坐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并伸展手脚,一只手边搔着颜色平凡无奇的茶色头发一边下床。威鲁今年十四岁,身高与年龄成正比,有着结实敏捷的健康身体与一双如同接受过夏日艳阳洗礼的常绿树叶般的晶灿绿眼。十二年前母亲过世,九年前父亲过世,三年前祖母过世,从小学毕业以后这两年来一直自力更生,这就是他的经历。所幸他的祖母教导他足以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只是经常被警察抓。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