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在地面上轻快弹跳的身影更为常见。
——就像黎民百姓一样,丕绪突然领悟到。
那些随处可见的普通的人们。身着朴素衣裳,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田间劳动。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亮点。即便通过勤勤恳恳地磨练技术,孜孜不倦地学习知识,最多也只能当上丕绪这样的下级官员,不能奢望成为“云上之人”。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怨恨,而是安心地过着平凡的日子。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喜鹊就是臣民。如果他们能怀着满足的微笑死去,能够喜悦地歌唱,对王来说就是吉兆。百姓幸福与否,是王治世之道是否正确的证明。百姓若能像鹊鸟一样宛转歌唱,王的治世就能够相应地持续下去。
将陶鹊射落是不对的,自己先前的直觉判断应该没有错。王用权力射杀臣民,被射中的臣民纷纷跌落。以此为乐实不应该。然而竟然要用这种错误的事情,来确认人们对王权的恐惧——不这样做就不行。
王企图制造陶鹊,以使射手们甘心被罪恶所驱使,以使看见的人们内心痛楚。但是——。
“——不管怎样,我把能找到的记录尽量翻出来了。”
唐突的声音将丕绪从回忆中唤醒。回头一看,青江正抱着大部头资料回到屋里。
“幸好丕绪先生的作品都留有记录呢。”
是吗?丕绪叹了口气。
“那么,从中选个赶得及的来做吧。”
青江垂头丧气地说,
“……您对我的手艺这么不信赖吗?”
“我说过不是这个意思。”
见青江沉默着摇头,丕绪复又道,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忽然感到手上沉甸甸的,拿眼一瞧,原来仍握着先前那个青色陶鹊。
早料到从样图中挑选陶鹊制作出来,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却原来比想象的还要困难。即使样图还在,当年实际制作的也是萧兰,大部分工程要依赖以萧兰为首的冬匠们手头上微妙的感觉。材质也好,加工也好,细节的部分都是负责的冬匠反复试验的结果。如果不是本人的话,很难把握分寸。虽然实际动手打造的是工手们,但身为师傅的罗人也在现场,口头上指导他们、或者手把手地控制分寸。也就是说,相关的冬匠不在了的话,只能重新试验。而且——更糟糕的是,庆自悧王末年以来,战乱连连。像萧兰一样消逝了的冬匠很多,能够把握分寸的人屈指可数。短时间内不可能把过去的陶鹊再现出来。大部分工程要从最初的步骤开始试验——这样一来,所花的劳力与制造新的陶鹊相比,也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说,还不如不被过去束缚来得快些。
虽然有这个念头,却不能付诸行动。犹犹豫豫地挑选着过去的图样,新王已正式登基。遵照过去的礼仪,新王进入王宫时,持有品级的官员全部在云海之上恭迎大架。丕绪所站的位置看不清她的样子。相貌也无从知晓,为人禀性也无从知晓。根据云上的传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王是从异世界来的少女。是个做事不娴熟、常识不了解,诚惶诚恐的小姑娘。
又是女王啊,这么想着愈发提不起造鹊的兴致了。
薄王对权力毫不关心,只是一味沉浸于奢华之中。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从而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奢侈。躲在云海上一次也没有到凡间来。比王则相反,她只喜欢权力,自己只要动一动指头,就能支使着百官和臣民左右忙碌,真是有趣。后来的予王对两方面都不感兴趣,她幽居王宫深处,不理朝政。不要说权力了,就连国家和人民也不愿提起。等到她终于出现在朝议上时,已经是偏离正道的暴君了。
新王登基后不久,丕绪又被射鸟氏叫了去。和以前一样,为了讨好他,遂良表现得亲切有礼。
“如何?可想出好的方案了吗?”
没有。丕绪简短的回答让遂良皱了皱眉,但他很快重新堆起了笑容。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射礼的举行比预想的迟。据说即位典礼上要暂时搁置大射。”
“暂时搁置吗——?”
丕绪颇感惊讶,反问到。遂良蹙起了脸。
“你就别问理由了,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新王的意愿——要不然就是高官们的意愿。他们是不会对我们一一说明的。”
确实如此。丕绪点头道。
“不管怎么样,初次大射将在郊祀上举行。真可惜,好不容易准备的大射无法在即位典礼上有所表现。但这样一来,时间就比较充足了。”
郊祀是向上天祈求对一国的庇护,其仪式一定要在冬至举行。特别是即位后的第一次郊祀,对王、对国家来说都是重大仪式。在第一次郊祀上安排大射是理所当然的——不论发生什么事这一安排也不会改变了吧。离冬至还有两个多月,从头开始推敲策划的话,勉勉强强赶得上。
“夏官府的前途就靠这一次了。此事全全托付于你,请务必做出让我们面上有光的陶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