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后藤看也不看广濑,站到画框前面。他交抱着双臂望着画布。
“广濑,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广濑不知道后藤问这句话的用意何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歪着头默不做声,于是后藤看着画布喃喃说道。
“我喜欢你。”
“谢谢。”
“——所以我劝你不要说。我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广濑瞪大了眼睛。
“后藤老师!”
“这是我的自我作祟。可是,至少我不是那种可以平等喜欢全部所有人的大善人。你把事情讲开来,对他们造成阻碍的话,可能连你都会被降祸。我真的不想看到变成像岩木那样的广濑。”
“您知道我所说的把话说清楚的意思吗?”
后藤仍然不看广濑。
“我懂,要我说得白话一点吗?—一就算你把事情说出来,还是会有人要变成牺牲品。它们会对不得不下手的对象下手,你就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买单付帐。而这代价不是你付得起的。”
“后藤老师。”
后藤面对着画布露出苦笑。好苦好苦的笑。
“你很惊讶吧?还要我讲更卑劣怯懦的话来吗?”
“我不想听。”
“那我问你——如果你死了,高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广濑看着后藤的侧脸。
“到时候情况可不能跟生田老师或岩木死亡的时候比啊。广濑你可能是高里有生以来第一个遇到能理解他的人。你要抛下高里而去吗?”
“我……”
后藤移开了视线。露出好痛苦、好苦闷的表情。
“如果能够对所有的人好,谁都愿意这样做。可是有时候我们必须决定一个顺序。喜欢所有的人就等于是不喜欢任何一个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广濑沉默了,他觉得被戳到了痛处。事实上,广濑也因为觉得万一学生们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相对地增加高里的心理负担,所以他才担心。在广濑的心中确实也存在着一种想法,那就是那些把高里推下去的人多少受到一点报复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超过限度的报复会成为高里的负担。所以要是能阻止的话,他希望能阻止那些东西。他没有想到,如果出面阻止的话,自己本身可能会受到伤害。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的话,由我来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该渡危桥。”
广濑觉得自己又再度被戳到痛处。
“……卑鄙的老师。”
“嗯。”
后藤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多。记得他担任广濑的导师时已经快五十岁了。广濑突然想到,“这个人也快接近退休的年龄了啊?”
“我不喜欢参加像你这样的人的葬礼,简直是浪费奠议。”
广濑低声说道,后藤真的很痛苦地笑了。他不再说什么,所以广濑也没有再多说。
一个人珍视别人的情爱应该是很宝贵的,然而内心深处竟然是存在如此丑陋的自我。每个人以人的身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本身就是这么地龌龊。广濑心里有这种感觉。
从屋顶上跳下来,当天就死亡的学生的葬礼预定于下午举行,目送着拖着看似沉重的脚步出门的后藤离去之后,广濑摊开出席簿。他在七个名字的后方用直尺仔仔细细地各画了一条长线,就像之前对岩木所做的事情一样。
Ⅲ
今天也老是一直开会,学生多半都自习。即使是在上课的时间内,校园里依然一片喧闹。后藤离开准备室,过了一会儿,有人讲话的声音靠近,广区侧耳倾听,跟着门被用力地打开来,野末和杉崎出现了。
“咦?老师,您好了吗?”
“身体还好吧?”
两人连珠炮似地问道。广濑对着他们露出苦笑。
“还好啦。”
野末很夸张地窥探着广濑的脸。
“真的没事吗?有人说昨天你那张脸看起来就好像快死了一样。”
“谁说这种话?”
“班上的人啊。他们说穿着白衣服的实习老师,脸色难看得就好像是自己跳楼一样。”
“太夸张了。”
“夸张吗?谁叫老师那么单纯。”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野末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上课吗?”
现在应该正在上第四堂课。广濑一问,野末便恶作剧似地睁大了眼睛。
“自习。所以我们就想来个化学自习吧。”
广濑怀着莫名的获得救赎似的心情望着那两个擅自粗鲁地拿出烧杯的学生。一个人坐在这边让他沮丧得受不了,咯咯咯开朗地笑着的他们让广濑的精神为之一振。
“听说二年六班空荡荡的?”
野末拿着装了咖啡的烧杯坐到广濑面前。
“唉。”
“来了多少人?”
“十六个人。教室里可通风得很呢。”
“要我说呢……”
杉崎突然压低了声音。
“你们听说了降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