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视线回应,青年为之语塞,露出困惑表情。他似乎比起我的态度,对我的脸更感到困惑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嘛?
「……啊~那你最近怎样?过得还好吗?」
「没事问候我做什么?……嗯,呃—还不错。跟以前一样,还算健康。」
被问却闷不吭声也有点奇怪,不小心就回答了。这种部分,跟身为超商店员昀自动作业几乎没两样。我与人交流的方式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
「这很捧啊。我则是不太好,最近右手痛得不得了。」
「嗯?是喔?」
「这个时期莫名地会痛呢,不知道为什么。」
用宝矿力跟左手擦擦右手手背。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从刚才起完全不用右手,原来是右手会痛的缘故。开宝矿力瓶盖时也是用双脚夹着,多费一道工夫地打开。其实拜托身边的我帮忙打开不就好了嘛。但是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能理解那种说不出口的心情。
「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你的脸变得更成熟了呢。」
「是这样吗?毕竟我有五六个老婆,不成熟也不行啊。哈哈哈。」
男子面无表情地只动嘴巴笑了。虽是在开玩笑,但是脸上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劳。似乎在女性关系上吃过不少苦头,由他的侧脸多少可看出这点。
「可恶,我真的没想到未来的我会这么辛苦啊。虽然来不及了,我对过去的自己如此没责任心感到火大。」
好像开始责备起自己了。彷佛别人一样地批评过去的自己,真是个怪人。
「只不过好冷喔。」
青年抱着右手,喃喃地说。完全同意。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选择顶楼当作谈话地点啊?难以理解。也许是看出这样的我的疑问,青年又索然无味地「哎呀,哈哈哈」笑了。
「因为我最喜欢高处了,我是个笨蛋啊。」
「又在乱讲了。」
「是真的啊。我从以前就一直在高处。」
青年这么说,额头贴在护栏上,宛如要预先检视正下方似地窥视。为了什么要检视?当然是爬过这高高筑起的护栏,然后……
「…………………………………………………………」
想到这里,瞬间两脚发软,向后踉跄。青年歪着头,不知道对我的动作有什么看法。
「要回去了吗?」
「……也该回去了,鼻水好满。」
忍耐不住了,我吸了几下鼻水。青年以黯淡眼神瞥了我一眼。
没有光,但也不混浊,他的眼睛像是研磨过的夜晚一般。
维持这样的眼神,青年像是伴随着深深感慨的样子,大方地开口。
「只不过彼此也是……该怎么说呢……」
「嗯嗯……」
彼此也撑真久呢,竟然到现在还没死。他的言外之意如此称赞我。
我与青年有些相似。特别是一听到顶楼,就联想到跳楼这点。
我的人生在五六年前就结束了。即使结束了,却仍持续着。
我想,只有这种人——
才会执着于只诞生于「不幸」之中的幸福吧。
才会想要「消极地」变得幸福吧。
或许是我也变得多愁善感的缘故吧?
我不禁问了眼前的青年一个问题。
「你最近幸福吗?」
青年有点像被戳中痛处一般,顿了一下,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
但立刻露出微笑,彷佛要说服自己般激烈地肯定。
「这还用问吗?我家里有世界第一的老婆啊,还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吗?」
「唔哇——被人在眼前炫耀恩爱了——」
太过夸张,反而显得很虚假。但我不质疑他的态度,只茫然地回想。
回想跟这名青年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记得那是他正在旅馆女厕入口偷窥的时候……嗯,好像不太对?
「……好了,今后也请健康地活下去喔。」
「你也是,别自杀喔。」
跟那时一样给他忠告,青年也跟当时相同,浮现似哭亦笑的表情。
「再会了,Yamana(山名)小姐。」
「……咦?」
青年轻轻挥手,离开我身旁。
彷佛被风以外的异物砰地敲打额头,他道别的那句话给了我这般感受。
「能用不着跳下就离开这里,这是第一次呢,啊,真舒畅……」
我用眼睛追寻着边自言自语边离开的青年打直腰杆的模样与背影,并反刍他刚才的话。寒风钻入嘴里,使我失去发声能力,只剩言语轻飘飘地,有如碎纸片般不可靠地在空中飘散。
他说「Yamana小姐」……
「……他果然是姊姊的朋友吧?」
我不记得曾经告诉过他姓名,所以只剩下这个可能性。我的姊姊被家人当成疯子,被丢进医院里,最后自杀了。而我则是因男友被杀而想自杀,但却因为从旅馆窗户进入的大叔与其他种种迂回曲折,最后放弃的女人。
「姊姊应该是从这种